《财经》新媒体 王小贝/文 蒋诗舟/编辑
无牌开展借贷业务、违规发放校园贷、变相收取“砍头息”、实际年化借款利率远超36%的监管红线、进行暴力催收……近日，被新华社点名的小象优品负面缠身。随后，小象优品发布声明，否认以上诸多质疑。
但《财经》新媒体在调查中发现，小象优品的声明存在多处失实，对于关键问题也是避而不谈。与此同时，新浪微博与小象优品的关系也浮出水面：作为小象优品的投资方，新浪微博不仅通过自身平台协助其获客，还将其嵌入微博钱包变身“分期商城”。
借贷业务存多处疑点
澄清声明避谈是否持牌
在小象优品的官网上，它自称是海淘购物平台，为用户提供母婴用品、轻奢品、小家电等产品，但对自身的借贷业务则只字未提。
（截图来自小象优品官网）
《财经》新媒体在小象优品APP中注意到，目前其借贷产品共有三类，其中小象钱包可为用户最高提供31000元借款额度。相比之下，打出“靠颜值消费”口号的小象颜值卡则更有“特色”：在其风控系统中，用户的免审提现额度与颜值及社交活跃度等因素挂钩，在完成自拍、实名认证及相关授权等程序后，用户便可通过资质审核，最高可享12999元免审额度。同时，只要其自拍被其他用户标记为“喜欢”，便可获得一次免审提额的机会。
此外，颜值卡的用户可邀请好友开通小象情侣卡，最高获得8999元共享免审提现额度，情侣卡及颜值卡的额度均可免审核提现。
那么问题来了，小象优品是否具备相关放贷资质？天眼查数据显示，其隶属于北京源石云科技有限公司，该公司的经营范围并不包括金融业务。新华视点在报道中亦指出，“记者从相关监管部门了解到，小象优品不具备放贷资质。”
（截图来源：天眼查）
上述报道还直指小象优品涉嫌违规发放校园贷、高利贷及进行暴力催收。例如，在明知某用户是在校大学生的情况下，小象优品仍向其放贷4900元并收取“砍头息”，实际到账仅4410元，最终该同学需在6个月内偿还本息合计超6000元，借款年化利率远高于法定民间借贷最高年利率36%。
对此，1月30日小象优品回应称，自身不提供任何校园贷及高息现金贷，媒体报道中的示例并非小象优品产品。同时，部分广告业务合作方涉及小额贷款超市，相关产品已被全部下架，并否认使用第三方催收公司进行暴力催收。
但经《财经》新媒体调查，该声明存在诸多漏洞。首先，就校园贷而言，目前在小象优品的官方微博中，面向学生群体的借贷业务推广文案依然可见。在其去年8月9日发布的《我借你7000，你还我36万行么？》一文中，小象优品针对一则 “大学生网贷7000还36万” 的新闻表示，“有必要普渡一下广大的大学生，赚钱有方，借钱亦有道，以贷养贷，你玩不起”，并自称是“适合大学生的正规借款平台，最高可借31000元，极速到账，还可根据实际能力选择分期还款，安全可靠，轻松方便”。
（截图来自微博@小象优品）
其次，聚投诉平台显示，小象优品已多次被用户投诉违规收取“砍头息”、发放高利贷、暴力催收及泄露用户信息等问题。
（截图来自聚投诉）
何为“砍头息”？在民间借贷中，放贷者通过事先扣除一部分本金（即“砍头息”），使借款人收到的款项显著少于合同金额。为规避监管，“砍头息”往往被包装为服务费、手续费及咨询费等，使放贷者得以变相收取高额利息。对此，监管部门在2017年12月发布的《关于规范整顿“现金贷”业务的通知》规定，禁止从借贷本金中先行扣除利息、手续费、管理费、保证金。
聚投诉上，一位小象优品用户的截图显示，借款5900元，到账5310元，APP收取2元提现手续费，最终到银行卡上的金额为5308元，分六期每月还款1219.52元。简单计算，该用户实际支付的年化贷款利率高达75%。
另一位小象优品用户晒出的账单显示，其借款本金为6500元，但手续费高达3000余元，一年内共需偿还9590.56元，实际年化利率也远超36%的监管红线。
“无论‘砍头息’以何种形式被包装，都是违规的。”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法与金融研究室副主任尹振涛在接受《财经》新媒体采访时表示。
此外，尽管小象优品否认进行暴力催收，但多名用户晒出通讯记录称，曾遭遇催收人员的言语恐吓或电话骚扰。
（截图来自聚投诉）
在苏宁金融研究院互联网金融中心主任薛洪言看来，要根治暴力催收问题，需把握好打击失信行为和保障失信人正常权益之间的平衡，目前来看操作难度较大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对于新华视点报道提出的“不具备放贷资质”这一质疑，小象优品在声明中则未给予回应。
小象优品劣迹斑斑
为何还被新浪微博猛推？
在金融监管高压下，尽管自身借贷业务面临诸多质疑，但小象优品的营销势头并未因此降温，尤其是新浪微博已成为其重要的广告阵地。多位微博用户发文称，近日频繁刷到小象优品的推广内容。《财经》新媒体注意到，在新浪金融旗下分期商城的官方微博中，也有大量小象优品的营销文案。
（截图来自新浪微博）
但小象优品与新浪微博的关系，并非只是广告主与广告平台这么简单。天眼查显示，去年9月30日，新浪微博基金成为小象优品A轮融资的投资方，新浪旗下的北京微梦创科创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、金卓恒邦科技（北京）有限公司成为小象优品投资人。
同时，在新浪集团多家公司担任高管的刘运利，也在小象优品所属的北京源石云科技有限公司担任董事，持有后者19.43%的股份。资料显示，刘运利在北京微梦创科网络技术有限公司（即新浪微博的独立注册公司）、北京新浪支付科技有限公司、上海新浪金融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等担任法定代表人或经理、执行董事等职。
在此背景下，新浪微博自然成为小象优品的重要获客渠道。《财经》新媒体发现，除了向用户推送微博广告文案，打开“微博钱包”中的“分期商城”后，尽管页面名称仅标注为“分期商城”，但网址信息显示，用户进入的正是小象优品网站，小象商城及小象颜值卡成为分期商城的主打产品。
（截图来自微博钱包）
多名微博用户向《财经》新媒体投诉称，正是由于这一深度捆绑式合作，使自己将新浪微博分期商城误认为新浪微博的官方产品，并在春节期间参与了微博钱包推出的“8.88元现金红包免费领”活动。由于活动要求用户下载并注册小象优品APP，导致多名用户遭遇个人信息泄露、无法注销账号等问题。
“一开始是在微博钱包中看到活动信息，觉得是微博官方的活动，应该没问题。”微博用户@蝶恋花and凤栖梧 对《财经》新媒体透露，在注册小象优品时，需要提交一段五秒左右的刷脸视频，并提供真实姓名及身份证信息。但注册成功后，至今仍未收到8.88元现金。“我问了同期注册的好几个人，他们也没有（收到），我当时注册完就觉得有点不对劲，后来去网上搜，发现很多人都收到了大量骚扰信息。”
（截图由受访者提供）
随后，该用户试图注销小象优品账户，但被客服人员告知只能清空信息。“清空是清空了，但我也登不上去了。不知究竟是真的清空了，还是名义上的。总之这个软件我觉得存在很多漏洞，现在担心我的个人信息被用于非法借贷。”
另一位微博用户@学习社萌酱 向《财经》新媒体透露，在注册小象优品参与上述领红包活动后，不仅未收到8.88元红包，而且个人信息疑遭泄露，每天都会收到多条网贷平台的推广短信，“都想换手机号了”。
问题频出的小象优品，为何能成功牵手新浪微博？公开资料显示，2013年7月，新浪旗下的北京新浪支付科技有限公司获得第三方支付牌照，此后新浪便加速布局金融版图。在这一过程中，拥有社交优势的新浪微博也被赋予重任，其作用日益凸显。目前，微博钱包中已涵盖借贷、理财、保险、基金、众筹、分期商城等多种金融服务。
不过，据网贷之家报道，新浪至今仍未获得互联网小贷牌照，因此只能向外寻觅合作方。在去年的P2P平台爆雷潮中，新浪连环踩雷。据统计，由新浪支付作为资金存管方及支付通道的唐小僧、财蜂发财树、祺天优贷、沃顿金服、永利宝金融均已被警方立案调查。
对于小象优品借贷业务存在的诸多问题，新浪微博是否知情？新浪微博相关人员回复《财经》新媒体称，需要“先看看情况”。截至发稿，《财经》新媒体未收到来自新浪微博的正式回应。
